刘开其人其事

发布时间:2017-09-19     浏览:3289次

          刘开其人其事              

胡堡冬

一、江东少年愁风雨 

清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五月的一天,桐城县孔城镇一幢破败的民房里,一个小生命出生了,这个人就是刘开。父亲刘应台给他取名刘开,意思是刘家从他开始,一定要出人头地。

刘家自元朝末年从婺源迁至桐城,家族出的第一个人物是刘定,通过读书中进士,当上了侍郎。此后,有永乐科进士刘莹,他的儿子刘玺中正统辛酉乡试笫一名;至明末出了位将军刘元勋,他隐居孔城,使家族渐为孔城旺族。到了刘开父亲这一代家道开始衰落,但一直承袭读书,为人本份。孔城镇真是人杰地灵,清代大文学家戴名世、戴均衡、民国女杰施剑翘、滦州起义将领施丛云、抗日名将施忠诚、美学家朱光潜……他们若星辰闪烁,让小镇声名远播。只可惜,那戴名世因御史赵申桥弹劾,说他在《南山集偶抄》中语多诳孛,惨遭腰斩。大清朝的文字狱太可怕了!受牵连者不计其数,但桐城人并未因文字狱的惨烈而放弃学习,相反,更加相信文化与思想的力量,相信文字能改变命运!

刘开出生不久,父亲刘应台就去世了,时年25岁。刘开记不得父亲的模样,更不知父亲的死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却注定了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是那么坎坷。母亲刘氏只能用柔弱的肩膀担起这个家,日耕夜织,养育刘开。刘开从懂事时起就感到生活的不易,帮助母亲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如放牛、割草;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读书。只要有空,就跑到镇上去听私塾先生讲课。他站在窗外,透过破洞看到私塾先生教孩子们识字,先生辫子花白,戴着老花眼镜。时间长了,私塾先生注意到这个经常听课的孩子,那么专注,且记忆力非凡。许多学生答不出的课文,他能娓娓道来;凡先生所言,都能谨记在心,让先生爱怜有之。先生知道刘开家里很穷,拿不出学费,就让刘开留馆就读。刘开感激万分,他决心用自己的刻苦学习报答老师!

刘开如饥似渴,手不释卷,他在《感遇》诗中说:“十岁涌典坟,吐词先达惊。十三攻书史,十五好论兵。上书谒宗匠,一见为心倾。”大师姚鼐的文章,让他爱不释手,他专门去叩访姚鼐。那时,姚鼐已是桐城派一代宗师,他汲取了方苞的义法说,刘大櫆的音节神气说,提出义理、考据、词章,形成了天下文章其出桐城乎的桐城派文章理论。姚鼐接过刘开的文章,审视眼前这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不禁为文章的严谨流畅所称奇!姚鼐高兴地说:此子他日当以古文名家,望溪、海峰之坠绪赖以复振,吾乡幸也。” 

二、平生知遇竟谁深 

姚鼐十分欣赏刘开的才华,遂收为弟子。刘开从十八岁开始,游安丰,历汝颖,下金陵,在钟山书院跟随老师学习。二十岁到豫章,登庐山、宿鹿洞、泛舟鄱阳湖。二十五岁上大别、涉汉南、穷粤岭;二十八岁历齐鲁,抵京师、过邯郸、望太行、渡漳水、去大梁;三十岁游吴越、居西湖;三十一岁东窥沧海、履落伽……这一路揽群峰竞秀,看祖国山河之美,遍交“天下贤士大夫”。刘开尽得师传,他与方东树、管同、梅宗亮并称为姚门四大弟子”。然而,刘开也曾像桐城派的其他弟子那样,想追求科考,走仕宦之路,可惜的是考取了秀才之后,便一直不顺。

刘开并未心灰意冷,而是希望能像恩师姚鼐一样去传经布道,让天下所有人都能知书识字,拥有知识。除此而外,他潜心散文和诗歌创作,研究文论,关注历史文化,希望有机会去抒写地方典籍。他认为先秦时期的散文,明快简洁,短小精悍,叙事朴拙,没有过多的修饰,是应该总结和重视的。到了建安时代,由于曹操父子深厚的文学修养和其在政治、军事、文化上的巨大影响,尽管社会动荡,民不聊生,文学衰微,处于巨变前夜的建安时代,在他们身旁却云集了一大批文化精英。这些文化精英,在诗、赋、文上纵横潇洒,又有新的突破。寻着这一文化线索,刘开把目光投向了亳州府,那里不仅历史深厚,还是三曹(曹操、曹丕、曹植)故里,是建安风骨之所在!

亳州是“南亳”的所在地。位于安徽的西北部,与河南商丘(即古之“北亳”)遥遥相望。历史上自契至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史记》)这一带是所谓三亳阪尹 (《尚书·立政》)之地,古时曾有南亳、北亳、西亳。北亳是今之河南商丘一带,而南亳就是今天的亳州了。在中国古代,以为地名的地方很多,但亳又是都城之所在。明代诗人张旭在《梅严小稿》中写道:城边碧树照清秋,城上高楼扁亳州。欲访成汤当日事,白云西去水东流。”都城离不开水,清澈的涡河流过亳州,这里便是汤王建都最好的地方了。汤王以王者的目光审视这片平原,刘开则依据桐城派的理论,义理、考据、词章,为亳州写下了重要的《亳都考》,以充分的考据,扎实的历史知识,拨云见日,一扫关于亳州的纷云之见。 

三、遨游海岳穷风尘 

广泛的游历,让刘开结识了许多朋友。刘开在广东结识了曾燠。尽管曾燠是布政使,他们地位悬殊,但文化让他们找到了共同点。刘开在《抵广州呈曾宾谷方伯》一诗中说:“我如野鹤游人间,往来石室经霞关。”在《粤中杂吟》中又说:“暮秋远别原无赖,幸有高筵北海杯。”曾燠极尽地主之谊,友情跃然纸上,你能读出刘开见到朋友时的心境。

在京师与姚元之之交,霄汉神交各十年,君临京洛我游燕。与蒋悠恬之谊,与郑祖琛、郑笏君的交往,在他的诗文中都有记录。在江苏、江西、浙江和广东等地的游历,让他了解了地域不同,文化的差异。只是这时参加科举失利,有些沮丧。游走与交友,了解世间百态,视野开阔了,他不再把科举作为人生的唯一选择,而是有了新的开始,那便是对桐城派以及先秦时期的文章理论研究,对桐城诗歌,以及词赋的研究。刘开感悟到人生就是一个寻觅和自我校正的过程,这种体验既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刘开在《将赴都门留别里中兼寄东南诸友》一诗中,说:从此遨游非旧地,风烟一路喜初探。遨游旧地,他探得什么呢?是人生的某种暗示?还是某种久蓄心中的抉择?可能这就是交游的收获。

在大梁,与阮元的交往对刘开来说是那么难忘!嘉庆二十一年(1816),刘开见到了心仪已久的阮元,此时,阮元的人生正值辉煌时期,他升任河南巡抚,在清代文坛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是刘开神交已久之人。而阮元知道,这个被姚鼐称为国士的神童,虽然时运不济,却才华卓然,读他的文章常常是击掌称道。阮元感叹,姚门弟子个个都是饱学之士。

或许是惺惺相惜,刘开在《抵汴梁呈阮芸台宫保即用留别》一诗中说:先生一见不挥斥,山海回波山岳倾。大梁十月霜花蜜,军门风静角声出。谈深不觉羲驾移,使我披云睹天日。这些景仰之情,交融如乳,让刘开大受卑益…… 

四、曲终月落无人惜 

似乎是命中注定,刘开与亳州有不解之缘。道光元年(1821年),亳州知州任寿世邀请刘开来亳州修《亳州志》。任刺使不是想当然,而是基于对这位桐城派“中期四杰”之一的刘开的了解。刘开不光是具有一定影响的古文家和诗人,同时还是历史学家,尤其是对亳州的人文历史有着深厚的研究,请他来编纂《亳州志》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刘开接到任寿世的邀请,感到非常高兴。自从他游历广东,此后去了京师,希望参加京兆试而改变命运,但命运一再和他开玩笑。他在《将赴都门留别里中兼寄东南诸友》诗中说:“龙眠千叠是吾家,岭表归来不泛槎。一别梦寒沦海月,三年看老故园花。酒痕狼藉余芳草,诗思孤腾逼暮霞。闻说上林春似海,东风迟我到京华。”羁旅风尘,诗藏悲凉,到了京城他开始后悔了。“薄海交游从此倦,平生知遇谁最深?”(《出都门留别桂舲(韩崶)先生》)人海茫茫,那些墨面之交,相见时只是酒肉一场,除此并不能帮什么忙,现在,到是任寿世知州的邀请,才让他心情开朗……

正月,年味尚未褪去,春寒料峭,刘开踏上了前往亳州的路途。临行时,他望着操劳过度的妻子,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说:“此去尚相见耶?”妻子谔然,难道此去是赴生命的终结约会?顿时泪若泉涌。刘开忙差开话题,一片阴云笼罩在他们的心头。而刘开的“故人不见青山远,抛尽江南是此行”更像是诀别,朋友们都感到不安。刘开太喜欢亳州这片土地了,庄子、老子、曹操、曹丕、曹植和华佗……真可谓人杰地灵,光彩夺目。他下车伊始,就找任知州“索旧志观之”。刘开居住在一座佛寺里,白天,他翻阅历史典籍,有时深入调查掌握第一手资料,亳州知州任寿世在《亳州志序》中说:“孟涂于学无所不窥,人知其辞章之巨丽,或未知其考据之精核也。”

刘开在亳州纂修州志四年,任寿世知州对他“尤所亲善,敬待加礼,相洽甚欢。”(方东树《刘君应台暨夫人吴氏合葬墓志铭》)而这四年,刘开爬梳史卷,沥沙披金,终于由任寿世、刘开、陈恩德等编纂完成《亳州志》43卷,并刊行。任知州在《亳州志序》中说:“至乙酉(1825)八月而全书告成。”

刘开为编州志耗费了太多心血!考证考据,去伪存真,纠正谬误,数易其稿,那种激战犹酣的感受,在州志完成时,让他有种心力交瘁之感。道光四年(1825年)七月十四日的那天晚上,任寿世知州是那么的高兴,因为他们共同编纂完成了一部堪称体例精当、史料严谨、引据经典、行文雅洁的《亳州志》,这也是中国志书史上难得的一部名志。所以他邀请刘开、陈恩德等人畅叙编纂州志的体会;刘开有些兴奋,有些沉醉,他回到佛寺便一觉睡去。成功与喜悦,人生与梦想,以及对亳州这片土地挚爱,都在他的睡梦里,他睡得那么深沉,永远都没有醒来,那一年,他才36岁!

亳州人至今仍怀念这位编纂亳州史的人,至今仍在吟诵他的那首《东城观芍花歌》。“小黄城外芍药花,十里五里生朝霞。花前花后皆人家,家家种花如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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