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惊鸿圈内外

——读石楠《艺术大师刘海粟的朋友圈》

许春樵

　　当如今十七八岁的孩子正埋头玩手机打游戏的时候，一百年前十七岁的刘海粟在上海滩创办了上海图画美术院（上海美专），十九岁又当了校长，这足以令人目瞪口呆，而这位胡子还没长齐的校长，居然开设了“裸体”写生，男女同校同学同画裸体男女，这等于将几千年“礼义廉耻”、“男女授受不亲”的祖上规矩掀了个底朝天，文化界咒他“艺术叛徒”，民间骂他“伤风败俗”，一些遗老遗少咬牙切齿地要将其五马分尸。

　　刘海粟太有故事了，他的故事靠一本传记是装不下的，于是就有了石楠的这本《艺术大师刘海粟和他的朋友圈》。

　　刘海粟改写了中国美术史，同时影响了中国文化史和思想史的重要章节，他的离经叛道无疑是“新文化运动”灵魂在美术界最惊艳的闪光和最尖锐的捍卫，这本书从刘海粟朋友圈这一视角切入，像重新作了另一幅画，让读者看到了另一个侧面的刘海粟，他不只是一个铆足了精湛技艺的画家，同时还是一个怀揣深厚文化实力的思想家。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康有为主动收刘海粟做弟子，梁启超从精神到物质全方位支持刘海粟，蔡元培邀请二十啷当岁的刘海粟到北大讲学，做上海美专的校董，助力刘海粟欧洲游历学艺，“文学叛徒”胡适与“艺术叛徒”刘海粟两个叛徒一见如故，胡适站上了美专讲台。与康有为、梁启超、蔡元培、胡适、陈独秀等人结交，不仅给刘海粟提供了丰富多元的改革时代的思想坐标，还坚定和深化了刘海粟的革命性思维，艺术革命与时代革命在两个维度上默契对接。吴昌硕点拨刘海粟由学西画转型兼习国画，技法从此横贯中西，为大师级画家夯实了基础。刘海粟截留傅雷休书，挽救了一个天才的生命，成就了一桩美满的姻缘；破格录取青楼才女潘玉良，维护不知名的教授俞剑华，宽恕闹事学生，其忠诚艺术、锐意革新、爽快洒脱、善待他人的故事在书中反复注解着刘海粟在朋友圈中的独立形象和独特气质，即使与徐悲鸿、傅雷等产生艺术分歧与理念冲突，他依然保持了宽容大度、自我省察的谦谦君子之风。刘海粟的朋友圈中，或为师，或为友、或为徒，但整个交往都凸显了惺惺相惜、相互 成就、彩云追月、花开锦绣的生动与深刻。

　　从这个圈里走出来的刘海粟，学富五车、内外兼修、站位高远，视野宽阔，他注定了是一代大师，而不是一个画匠。《艺术大师刘海粟的朋友圈》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拓荒者与思想者的刘海粟形象，书中的历史掌故、趣闻轶事、书画信扎、来往细节，石楠先生以精确细腻文学笔法和写实功力呈现出力透纸背的现场感、丰富性、感染力，情节有跌宕，人物气血足，许多隐秘的历史真相以独家的方式浮出水面，故事之外是对人物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的解剖与开掘，很显然，这是一部文学精神与文化气质共生的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海粟朋友圈里都是后来写进史书里的人，一个共同的身份是文化人，是贴了精英标签的文化人。朋友圈中，康有为、梁启超、蔡元培、胡适、陈独秀、郭沫若、徐志摩、傅雷、吴昌硕、潘天寿等，少了一个，历史的篇章就会留下漏洞，他们在政治、哲学、文学、历史、艺术等各个领域影响并改变着中国现代社会的走向，刘海粟与这些朋友们一道走进了中国历史和历史的某一个篇章中。这本书的独特意义和阅读价值就在这里。

　　跟踪、交往、研究、追随刘海粟四十多年，石楠先生继《沧海人生——刘海粟传》后，又捧出了这本《艺术大师刘海粟的朋友圈》，她已毫无争议地被注册到刘海粟的朋友圈中，她是刘海粟朋友圈的记录者，也是刘海粟朋友圈的建设者，以这本书为证！

作者系安徽省文联副主席、安徽省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