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洪一线见闻之一:军民守卫漳湖圩
发布时间:2016-08-02 浏览:1586次
抗洪一线见闻之一:军民守卫漳湖圩
编者按:
2016年夏天的安庆,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连续三轮强降雨,汛情全线告急,灾情全省最重。军民齐上阵,干群共抗灾。面对如此严峻形势,安庆市文联积极行动起来,发动全市文艺工作者深入一线采访,安庆市作家协会和各县作协先后组织了十几批次50余位作家深入灾区采访。记录下这一历史事件,讴歌无数军民、干群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本网在此推出部分作家作品,用以见证和弘扬――
这是入伏的第三天。长江中下游被洪水肆虐过的土地开始闷热起来。
破了圩口的地方,一望无际的汪洋一片,看似风平浪静,但百姓们在安置点里清坐着,虽有吃有住,却心急如焚。没有破口的圩坝上,更是令人煎熬。军民日夜守卫着,挖土、装袋、搬运,一圈圈加高子埂。巡堤、排险……责任,责任,沉甸甸的责任。
7月1日以来,望江县最大降雨量达527.4毫米,25个观测点有三个超过500毫米,16个400毫米以上,城区单日最大降雨量达261.7毫米,超过历史极值。泊湖水位最高达17.16米,超过警戒水位1.66米。至7月19日,全县受灾人口52.16万,受灾面积45232公顷,绝收面积20672公顷,倒塌房屋1627间,因灾经济损失15.67亿元。
7月19日,天有些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雷阵雨。晨七点,我们安庆作家第二批采访组一行三人,顾乐生、何宏彦和我,准时出发,驱车上沿江路,直奔望江县。在途中与望江县文联主席任春松及摄影协会秘书长郑强在高士镇会合。
在村村通的窄窄的水泥路上行驶不久,任主席电话叫我停车让道。刚停稳,便见一排车子打着双闪飞驰而过,中间夹着许多辆军车。我意识到这就是东部陆军政委来了。他们肯定是赶往漳湖圩。我们正愁路不熟,这下好了,我立即追上去,也打起双闪,跟在车队后面。车子开得飞快,行人纷纷避开,窄窄的村村通水泥路之后,是一段泥巴路,不久,映入眼帘的便是战场的氛围:停在荒地的一排军车、星星点点的帐篷、白色塑料袋筑起的长长的堤埂、以及沿着堤埂的一排飘扬的红旗、驮土包的军人、装土的百姓,还有,钻进鼻孔里“水”的气息……
眼前就是漳湖圩,号称10万亩的大圩,是安徽省最大的民圩。
停车,换靴,带着雨伞、相机和手机,我们几个人匆匆往圩上赶。
远望去,蒙蒙烟雨中,百十个军人迅速在窄窄的堤埂上集结,围拢在陆军政委廖可铎和安庆市委书记魏晓明等领导的周围,廖政委手拿长长的话筒,开始了简短的讲话。时而听到官兵们有力的回应声。
这是我见过的最险峻,却最坚强的圩堤!
外围的水与老圩顶一般齐,而仅仅靠老圩堤上新筑的子埂在抵御洪水。子埂窄窄的大约一米多宽,全部是塑料袋,里面冲填着沙土或石子。鼓鼓的,就像这些战士一样,充满着与洪水肉搏下去的斗志。
踩着泥巴磕磕绊绊地奔跑,抓抢些鲜活有价值的镜头。蹲下来,脚便能踢到圩埂边水面上的飘浮物。挤挤挨挨的各种杂物、水草和茭白禾杆,它们随着小小的风浪轻轻摇晃。幸好风不大,旁边的人说,不然,抢险的形势就更严峻了。
今天的水位是16.53米,这里最高时达到16.64米,确保水位是17米安全度汛。
这条长长的圩堤上,今天我们看到了四支队伍:第十二集团军某部,第一集团军某部,武警8691部队,漳湖镇民兵。
圩上圩下,人流熙熙攘攘往来奔忙,仔细看去,却又有条不紊。装土、运包、驮包、卸包、码放……穿梭来往的大多是各级媒体的记者。
我的镜头一直在战士和民工之间切换――
●沿着圩堤排成四排的一个连的战士们,军装外还套着厚厚的橘黄色救生衣,举起右手,握紧拳头,坚毅的眼神望着前方,正在向铺开的旗帜宣誓。静穆而空旷的湖面上空久久回荡着铿锵有力的口号声“传承周丽平的精神,洪水面前决不退缩”、“宁在大堤倒,誓保百姓安”。四名战士托举的旗帜上两行醒目的大字:
抗洪救灾模范
周丽平生前所在连
这是一支曾在淮河流域抗洪抢险中荣立战功的部队。
25年前的今天――1991年7月19日,23岁的周丽平,这位刚刚从解放军装甲兵指挥学院毕业分配下来的见习排长,当晚就坚决要求上一线,奋战8天后,为救援遇险船只而英勇牺牲。中央军委追授其“抗洪救灾模范”光荣称号。
●我喊住一个浑身泥巴的小战士。接受采访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站在我的面前。一张稚气的脸上,被泥巴涂得像进行伪装的特战队员。他叫夏侯志承,出生于1998年大水中的江西省,还未满18岁的他今夏战斗在一江之隔的安徽望江县的圩堤上。满身的泥巴上,记录着他争先恐后的劲头;憨厚的笑容里,我看不到一丝连续作战的疲惫。
●一个瘦瘦的黑黑的戴着眼镜、穿着黄军鞋的中年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就是李皓,望江县水利局水利工程师,7月3日进驻漳湖圩,至今就没回家过。每天6点多就上圩,晚上8点多吃了晚饭才回到指挥部。他跟其他同事一样,负责全线的险情处置及整个防洪技术指导。
还有――“党员责任段”标牌,胸前的红色党徽,党员红袖章,装在筲箕里的熟鸡蛋……没有必要再列举下去,也没有许多笔墨让我一一道来。总之,我们所见所闻,所到之处,无不在表明一种东西,那就是“大灾有大爱”的决心和“勇斗洪魔,保护家园”的坚强信念。
在距漳湖圩不远处的漳湖镇防洪抗灾指挥部里,我见到了戴着近视眼镜的镇长汪节明。这个浑身透着精干的基层干部,他的述说,再次把我带入那个决定生死的夜晚。
6月29日,在县里开完党代会之后,当天下午,武昌湖水位就超过了警戒水位,达到了14.6米。
下午2:30,镇政府紧急召开各村书记、班子成员会议,传达县防指紧急通知,部署防汛工作。
7月1日―3日,水位一下子就窜到了16.64米,三天居然涨了1.64米。雨势猛,汛情急,险情多,难度大。漳湖圩内就是漳湖镇,所有房子都在圩中,洪水一旦涌入,全部沦为泽国。圩长人口多,23公里,两个闸,3万多人口。可以说,漳湖圩就是漳湖人的“命圩”。
上游的怀宁县麻塘湖水库泄洪,致使武昌湖全线告急。考验这些刚刚从党代会上回来的党员干部们的时刻,就这样以无可选择的方式摆在他们面前。
各级领导都说着同样内容的话:这次防汛,要结合“两学一做”,树立大局意识,严格防汛纪律。
这场抗洪防汛的战争,更是考验着我们灾区一线的所有党员干部。
党员全都佩戴上了党徽,洪水,就是在考验我们的党员干部是不是“只说不做”,能不能做到入党宣誓时说的那样。
漳湖镇就躺在漳湖圩温馨的怀抱里。东有长江,西有漳湖,9.2公里的新漳河穿境而过,地形平坦,土地肥沃,物产丰饶,风景殊胜。昔日,它是被水包围着的“鱼米之乡”,不仅盛产优质粮、棉,还出产特色水产品、畜禽产品。可此刻,它却被雷公电母龙王爷率领的虾兵蟹将重重围困,陷入生死攸关的境地。而,抵御这场洪水攻击的,目前只能依赖漳湖镇的老百姓。
难就难在这里。跟现时所有的内地农村一样,漳湖镇留守在老家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妇,能上圩堤的青壮劳力不多。
7月2日那天晚上,风雨交加。镇长汪节明带着副书记、农办主任、办公室主任一行几人,从漳湖圩的最北端开始巡查,发现北口有三个地段较低,水已经漫过圩顶了,守卫的人们正在拼命抢险,几个人就一起干,直到凌晨两点多。之后继续沿着圩堤巡查,走了十几公里,汪节明还是不放心,打电话询问其它地段状况,得知暂时无事,正准备下圩返回指挥所休息会儿,就在这时,望见远处有人拿着锹慌慌张张地跑,一问,水从低洼处漫过来了。黑夜里,漫无边际的大水在风声的声援中,正以其迅猛之势试图从这里突破圩堤的防御,冲向比它低三四米的圩内。
汪节明心里掠过一丝慌乱,但马上就镇定了。他立即打电话给附近回民村的书记,叫他赶紧带上突击队员跑步赶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家横下一条心,一齐上,终于用铁锹把这一段堵住了。
漫顶,堵住;再漫顶,再堵住。可是,雨仍在下,老天似乎有意在考验着这些基层的共产党员。水位在继续上涨……
面对如此的险情,谁的心里都没有底。有人建议,连夜转移群众。汪节明思忖了一下,断然说:不行,两三万人尤其是以老弱病残为主的群体,黑夜里风雨中转移怎么行?不淹死恐怕还得被踩死摔死。
但暴雨还在继续。险情丛生。这个黑夜,好难捱啊!
这么重大的决策,汪节明也不好擅自做主,便立即召开七个村的书记会,县委常委也参加。每个人都举手表决,做出会议记录:前提是,不死人,少损失,力争堤在,水涨堤高。
定下了调子,统一了思想。大家立马分头行动,组织群众,带队上堤,抢筑子埂。
早在三个月前的4月20日,镇里就调整了防汛抗旱指挥机构,镇里设立指挥部,党委书记周晓霞担任政委,镇长汪节明担任指挥长。各村成立指挥所。指挥部下设“七组一队一室”,有转移安置组、巡堤查险组、后勤保障组、工程技术组、保卫组、组宣组、生产救灾组,应急抢险队,办公室。并认真制定了《防汛应急预案》。做到人人心中有本帐,各司其职。
早在5月9日,按照上级通知要求,今年必须做好防大汛的准备。为确保百姓安危和农田少受损失,早打算,早预防,每天抽水排水,使得武昌湖的水位下降了1.5米,绞死的鱼都有四五千斤。
厚厚的一沓子《防汛工作方案》,从工作目标,到查险、督查、措施,应急抢险队员名单、手机号,查巡细化到分时辰分地段责任到人,每个村都成立了抢险小队,不低于20人,队员一律落实到人头,手机24小时保持联系通畅。
水火无情。来不得半点马虎。
为了加强领导,望江县成立了漳湖圩防汛指挥所,三个县委常委坐镇指挥,县纪委书记吴永生担任政委,人武部长郎勤茂担任总挥长,还有带病上一线的常委刘玉球。三个县干同阵,一下子给漳湖镇注入了强心针,镇干村干都有了底气。
五九圩是漳湖圩的一段,因是1959年挑筑的圩堤,人们习惯叫它“五九圩”。它土质较松,内外水位落差大,便很容易溃破。
天气预报说,还有暴雨,一个星期都是暴雨或大雨。雨,落得让人心焦。水位持续攀升。大家都担心,如果薄弱的五九圩段稍有差池,整个漳湖圩就会全线溃破。县指挥部决定减少落差,让五九圩蓄水养坝,加固二道防线。
这是个丢卒保车的决定,必须每个人都举手表决。五九圩里共有4250亩,22家养殖大户。一旦蓄水,损失极大。但相比起十万亩的漳湖圩来说,它又是“卒子”。这要有舍小家顾大家的牺牲精神才行。而且,决定出台后,必须在几个小时内转移完圩内人口。
7月3日晚上7点,在中州村的礼堂里,几乎家家都来了人,屋里屋外都挤满了。汪节明宣布了县指挥部的决定,并简明扼要谈了必须这么做的原因。半小时的会,开始有人还有些敌意,经过汪镇长的一番思想攻势,终于认同了,会散后,身体还行的立马上堤保圩,子埂一下子加高到17.5米。原来的老圩一般只有16米。
种粮大户吴的华承包的2000亩圩地一片汪洋。
为保卫大堤,他别无选择。7月3日,开闸放水,淹了自家近2000亩的农场。其中,有370亩的苗木、300亩水产养殖、1300亩的水稻,稻田里还养了5000只鸭子。
“大家都知道如果大堤破了,漳湖镇就没了。”在一线抢险的漳湖镇红湖村党支部书记张洪海说。保卫五九圩堤已成为漳湖镇全部干部群众的共识。
吴的华心痛地说:“稻子绝收了,鱼虾鸭子全都冲跑了,只抢救了一些机械与农资上来。”原本指望有着好收成,现在都化为泡影,他的直接损失在100万元左右。
但他从未后悔这样的选择。“镇里面住的都是我的乡亲,舍弃我的2000亩,可能能保住整个漳湖镇,有什么不值得的!”
与吴的华一样,做出牺牲的还有种粮大户孔德结,他在五九圩的第二道防线内承包了2000多亩用来种植粮食、养殖水产等,7月4日,第一道防线局部漫溢了,如果第一道防线溃破,原本脆弱的第二道防线就岌岌可危,当地再次做出了放水养坝的决定。
孔德结与吴的华做出了同样艰难的抉择。
7月5日上午,五九圩第一道防线正式开闸放水,接下来两天,孔德结心如刀绞地看着第二道防线内的4200亩水稻被淹,但他说“我不后悔,我觉得我的牺牲是值得的!”
还有很多跟孔德结一样的种养大户,他们都曾经历最艰难的抉择,但最后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舍小家顾大家,这样的例子在2016年的夏天,在望江,是举不胜举的。群众是这样,干部更是这样。我只能举漳湖圩这个例子,作些管窥之举。
84岁的江左夷,是原漳湖乡的老书记,头发都白了,7月19日这天他步行十几公里来圩上看汛情,正巧碰上我们,他说,1977年的大水,漳湖圩破了。那个惨啊,老百姓逃荒要饭,流离失所……其实,今天的水比那时候的水大许多,但我看到的依然是井然有序,安之若素,即使蓄水养圩,淹了部分人家,但政府管吃管住。比起那时候来,老百姓真是享福啊!(安庆文联姚岚)